何頓與「肮髒現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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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較知識重要, 人生就是金錢與女人。人人都渴望致富, 但困在生活的囚牢内, 如行屍走肉, 對自己不上心, 對別人麻目
夏菽 28.06.2025
聽完「肮髒現實主義:文學中的粗糲真實」講座, 講者是《工人文藝季刊》編輯鄭偉謙。作者拋出了一個問題:「骯髒現實主義」對本地紀實書寫有甚麼啟發?因此有朋友問:在國安法年代, 可如何書寫基層工人故事?這是一個似是而非, 似非而是的問題。
1.
《工人文藝》探討「骯髒現實主義」, 是因為這流派以美國邊緣人群, 如工人、無業者、破碎家庭、吸毒者為描寫對象。這流派在八十年代中開始被命名, 在北美流行。(有說在二千年開始減弱)
風格以簡約語言, 描述邊緣社群在日上生活中的瑣碎與疏離。也一反主流文學佈局, 內容沒有起承轉合的高潮, 也不涉及社會大事或宏觀分析, 人物都是在社會極度壓抑, 絕望的小人物。故事結尾也通常沒有「完整」(或一廂情願)的結局。
由於許多作家自身就出自這個背境, 所以常帶有自傳的味道。他們不會像中產階級作家一樣將基層生活浪漫化, 所以不迴避以粗鄙樸素語言展現基層的平庸與黑暗。他們掙扎求存, 卻找不到心中的「美國夢」。
2
似乎, 香港沒有這種文類, 無論在國安法之前或之後。如果要數香港文學史上的基層書寫, 那五六十年代左派(今天稱為「愛國左派」)確實有不少,且不乏對資本主義及殖民主義的批判。但左派在六七十年代暴動之後消沉, 基層書寫便鳳毛麟角。左派之外, 現在還可以看到的有《工人文學獎》、《工人文藝》及作家李維怡仍然持續的書寫。
不過這些書寫都與「骯髒現實主義」不同。上述作品雖然都會寫到基層受壓迫, 但氛圍卻是積極的(至少從主辦者的角度), 但「髒髒現實主義」卻是灰暗的。
3.
如果要找一個可與「骯髒現實主義」做對比的, 我想到九十年代初大陸作家何頓。
湖南作家何頓在九十年代初出版的小說《生活無罪》, 主角辭去中學教席, 義無反顧轉投商界。但主角不是大財團高幹, 而是個體戶。
何頓不談歷史, 故事隨著主角移動, 局限在某市的細小空間, 甚至某幾條街。但讀者會知道, 1992年鄧小平南巡, 加速改革開放, 全民下海併經濟, 主角就是其中一個。
何頓讓故事人物自說自話:金錢較知識重要, 人生就是金錢與女人。人人都渴望致富, 但困在生活的囚牢, 如行屍走肉, 對自己不上心, 對別人麻目。何頓沒有譴責, 也沒有歌頌, 只是描述。
何頓說, 他的故事題材大部份是真實的。他大學畢業, 曾當教師,事實上何頓也下海經商, 從事裝修生意,。每天除了寫作外, 就是四處找行家傾偈, 聽他們的日常。
4.
傳統以來, 中國對文學的態度是文以載道。古代如此, 四九年之後更加如此;社會主義寫實主義如此, 文革革命浪漫主義如此, 文革後傷痕文學亦如此。但八九事件後知識分子的角色戛然而止, 對政治緯度感到茫然下, 紛紛轉軌下海。
「何頓們」喜歡攀模現實生活的小節, 非常仔細, 以致過分。他們筆下的現實, 比現實更真實, 但從不討論現象背後的意義。這種對微小事物的過度專注, 是一種逃避, 對更大語境的有意遺忘。
如果說後國安年代如何書寫基層, 這可能是一個契機(也是危機)。

金錢較知識重要, 人生就是金錢與女人。人人都渴望致富, 但困在生活的囚牢内, 如行屍走肉, 對自己不上心,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