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行船佬日記

權叔

一、沒有笑面的童年

有關我的父母, 據姑姐憶述, 母親是坐八人大紅花橋風光地嫁來蘇家的。但可惜, 這並不能保證他們的婚姻是幸福美滿。在我出生後不久, 他們便分道揚鑣了!我從懂事開始, 便沒有見過他們一起生活。

我的父母, 是在兩個絕然不同的背景下成長的。母親活在一個中產家庭, 外公是高級公務員, 是市政衛生局的「老頂」, 有「鬼婆」做秘書, 他是家中獨女, 上面只有一個哥哥, 活在萬千寵愛在一身的環境裏。

父親結婚時是一名剛由重慶回港的國民政府退役軍人, 爺爺是燒豬爐老細。每天將燒好的豬供應油、旺區的各燒味店。他有九兄弟姊妹, 二戰之後死剩他和三位姑姐。

由於父親未能放下軍人的身段, 回港之後一直未有正當的工作, 起初賣掉爺爺遺下的燒豬牌和幾個物業, 吃爺爺遺下的老本, 到老本吃完後, 就在賭檔做「天文台」, 麻雀館做打雜等偏門的地方謀生。

聽我的九姑姐說, 由於母親在我出生不久便離家, 外出打住家工, 因此我是飲大姑姐的奶水大的, 當時她的女兒我的表姐也出世不久。斷奶後母親把我送到表舅父家寄養, 到1957年表舅母去世才返回廟街父親的家。

在五六十年代, 讀書是要交學費的, 由於交不起學費, 我平時只有在街上和其他小童玩耍, 有時跟父親在大檔煙格等地留連。也常見賭徒, 道友們的人生百態。例如賭徒輸錢後的失魂落魄, 道友在樓梯暗角「追龍」, 是見怪不怪呀!還有我童年朋友的三姐弟, 三個都不同姓, 因他們的母親是妓女, 和三個不同的男人生下他們。1961年我跟隨父親做小販, 賣過涼粉, 格仔餅, 燒賣粉果腸粉。做了一年多。

1962年暑假, 母親送我到青山醫院職員宿舍, 跟舅父和表親住, 才正式開始讀小學。1964年舅父調職荃灣, 我又從回廟街, 由於母親負責交學費, 我可以繼續讀到小學畢業, 1966年小學畢業後, 暑假轉到赤柱香港航海學校, 1968年10月開始海員工作, 從此展開了人生的另一頁, 告別童年。

二、左膠的反思

青少年時期的我, 也是和其他同齡人一樣, 對上一代人唯唯諾諾, 營營役役地生活, 滿懷鄙視和不屑, 反叛情緒塞滿腦袋, 又經常和父母吵架。有人話, 這叫做代溝。

在1973年的一個偶然, 參加了一次叫「反貪污, 捉葛柏」的遊行示威。在過程中認識了一些其他參與者, 覺得大家總有共同語言, 同聲同氣, 很自然地成了朋友。在他們的影響下, 讀了一些另類書籍。尤其閱讀了馬克思和列寧的著作, 思想便開始由反叛變成了激進, 更加徹底否定香港的社會現實, 認定了資本家透過勞動壓取工人的剩餘勞動力致富。

工人只有組織政黨進行革命才能改變現實。還有甚麼唯物歷史觀, 生產力與生產關係之間的矛盾等等, 一腦子都是馬列主義的理論。當年的生活, 除了打工搵生活費用之外, 工餘就是開會, 搞刊物, 找同路人及組織遊行示威。

因此, 對當時70年代另外某些團體, 特別一些也自稱關注工人權益的組織或個人, 我總是不太欣賞。覺得他們的刊物, 總是寫些甚麼工人的工作環境如何惡劣, 待遇不公平, 居住地方擁擠狹小等, 滿紙都是慘慘慘。只會增加大家的負面情緒, 打擊大家的鬥爭士氣。所以從來都不和他們有任何交往。

現在, 幾十年過去了, 人生的經歷也多了, 知道現實不是非黑即白這麼簡單, 人性更是複雜和多個面向。

三、工人文藝的價值

當我讀到許立志的詩篇:一顆螺絲掉在地上….即時令我想起富士康的墮樓工人們, 只要工廠繼續生產運作, 工人的生與死都無人會理會, 冷酷得令人心寒, 我相信這作品定會感染到一群人, 了解中國工人實況。

(註:許立志, 工人詩人, 2011年入深圳富士康打工, 是一名生產線工人。2014年墮樓身亡, 疑為自殺。有詩集《新的一天》。)

本文初發於《工人文藝》第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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