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如人生,光影永恆–我是臨時演員,不是茄哩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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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妝的吹頭和服裝,令我煥然一新,變出一個現實中不會出現的我。還是有一天,我也可以成為這個我?
■ 作者朗晴:打雜一名,自小卑微,藉寫作舒發工作和生活上的壓力。首投族,今次是人生第一次投稿。
「從前我灰暗心底裡,也有過這一閃光輝」 —-《迷惘》夏韶聲
每次開工拍戲都會想起香港著名臨時演員劉文俊講過,最討厭被稱呼為茄哩啡。「臨時演員都係演員。」這句話令我感受到尊重。我認為,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是臨時演員。
我做這一份工的生涯斷斷續續已有三年,在三十多套電視劇和兩部電影中飾演過不同角色。還記得某天在圖書館上網,看見招募臨時演員,於是WhatsApp聯絡人。為何會做呢個行業呢?原因有三:第一是窮,搵外快即日出現金;二是追星;三是想在電視出鏡。
由最低工資32.5元開始做起,回想起150元包4小時,早午晚三班都返過。最深刻是直踩十幾個鐘頭,收工,出糧500元。做臨記是自己報名返工,本身未必知道放工時間,事關拍攝時間有短有長,最快試過扮演路人甲乙丙丁,一小時收工。最長試過由朝早拍到翌日。
夏天就拍冬天戲,冬天拍夏天戲。記得在一個寒流襲港的日子,晚上要到飛鵝山拍攝《開心速遞》,硬住頭皮上,心諗無論怎樣也要撐住,直至聽到導演和帶隊呼喚:「收工!辛苦晒。」通宵戲過了凌晨12點就有15元車錢補貼。
不同戲份有不同演繹和時間,我有鏡頭恐懼症,尤其是拍連接戲,無論在廠景或外景等埋位期間,心情都好緊張,有時要背劇本,有時要反應、執生。日曬雨淋,不過有時係俾水車淋。很多工作我會主動幫手,例如擺放雪糕筒,又試過笨手笨腳,試過有一場與劇務將架車拉到翻車。
拍攝期間最開心是同劇務組及導演打成一片,大家有話題,又得到提點,如動作戲、追逐戲、喜怒哀樂應怎樣去演。拍完後我會立刻睇番自己的大頭演出,帶隊和導演會給我意見。雖然我只是臨時演員,但他們笑我是「完美主義者」,因我有時提出想NG (再拍一次)。
初拍攝時對鏡頭恐懼,強烈燈光下,世界變得虛幻,人悠悠晃晃;有時要知道自己拍甚麼,事後才恍然大悟。電視劇出街後,就明白當時點解咁拍,在街上望上樓,原來是跳樓戲或是火災戲。出街時包羅萬有,是因為用左特技效果同時加上電腦動畫。拍攝時只覺煙霧瀰漫。
日出日落景色非常優美,在煩囂城市中拍攝抑或在大自然拍攝,有天淵之別。大自然空氣清新,綠草如茵。但我也欣賞佈景組、道具組的廠景搭景工作,原因是一個廠拍完一場戲,轉頭午飯後,就變化成另一個景。我也欣賞製作押韻字的文采及調色師的專業,尤其化妝的吹頭和服裝,令我煥然一新,變出一個現實中不會出現的我。還是有一天,我也可以成為這個我?
每年睇頒獎典禮飛躍進步獎的環節,都會想自己有一天會攞獎。
演不同角色,有時候可做回自己,感情就爆出來。有一次,導演選中我扮演選舉監票員和議員助理,之後導演和全場人員都讚話真係好似,問我點解不用提點都會演繹得這麼好?我只是微笑,沒答甚麼。其實,我真的做過。
不同的感覺浮現。通宵拍戲等埋位最難度過,常舂眼瞓。有次凌晨在荔枝角商場拍戲,等埋位期間舂眼瞓,突然有人遞來一枝提神飲品送我。他是演員楊明。不同演員對臨時演員有不同態度,有些擺架子、粗口橫飛;有些會請客、給予鼓勵和教導;有些會在你拍完動作戲來關心慰問,有些會派利事。
有次在堅尼地城扮演圍觀者和食客,我在24座車休息,演殺手的龔嘉欣也在車上休息,她就教我下場戲點去演。我見她身上有紋身,便叫她小心皮膚。後來,才知她的紋身都是貼水紙。真是瘀皮。
戲是假的,臨時演員是真的。生死一線,記憶猶新。拍《肥龍過江》飾演路人,凌晨出深水埗集合,拍撞車戲,等埋位,中午才Take Action。演路人在基隆街步行,聽到三二一,導演話行,怎料行左五六步聽到嘭一聲,貨車失控剷上行人路。我不知何事,自不然地一直奔跑,腦海只同自己講不要被車撞到,直到帶隊問我有無事,才停下來。
回頭看看,布匹都塌下來,工作人員受傷,立即出糧全部收工。帶隊人問我有無事,我答無事,但心裡對自己說,世事無常,要珍惜眼前人。之後就趕去新蒲崗拍下一場戲。當日人工,記得340元 9 小時。OT 有錢。
又有一次,在新蒲崗工廠區飾演行人,安排伍允龍跑來撞我,我就做反應批踭撞牆。事後伍允龍行埋黎問有無整親。我說你咁健碩我咁瘦削,你話呢?我們都大笑。跟著他拋一枝水俾我。那套戲講兄弟情。
在《踏血尋梅》中飾演癮君子,赤裸上身,企在郭富城後面。雖然細頭和矇查查,但效果好正,我開心不已。有場戲講我係間房伸個頭出來望下,被白只爆樽。導演未數三二一我已合埋眼,因聽說糖膠玻璃鋒利好多,結果要兩Take才完成。拍《食腦喪B》,演有人到麻雀館掃場扔櫈。拍攝時一爆玻璃及反枱我就起身跑,混亂中幾乎被擲中。真的驚險。
拍攝電視劇或者電影,不一定有飯盒有飲品,有梗係好,沒有提供,就自己外出食,有少少補貼,所以記得攞單據。最開心是與劇組一同在圍封的馬路上或者坐在尾版車的尾版上食叉燒飯,樂趣得很。幸福怎樣形容?是當某天拍攝電影/電視劇放飯/宵夜/早餐你/妳去取飯,一打開是楊洲炒飯或牛扒飯,不再是漢堡飽或粥麵,就是幸福。即日出糧時就知道辛苦值得。無論是飾演醫生/警察/記者/任何角色,如果有對白,簡單一兩句已經心滿意足。
每次翻看自己的演出,不論大頭細頭都回味無窮。心想,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起碼公仔箱仍可見到我的出演。而當現實的我不再存在時,你亦只會記得:一個存在於戲劇世界中多姿多彩的我。
化妝的吹頭和服裝,令我煥然一新,變出一個現實中不會出現的我。還是有一天,我也可以成為這個我? ■ 作者朗晴:打…